我出生在一個普通工人家庭,小時候父母忙于工作,我多半是交給姥爺、姥姥照顧。因為媽媽是姥爺、姥姥過了不惑之年才得的女兒,我小時候也聰穎好學,在孫子輩中便更深得姥爺、姥姥的疼愛。
在上世紀三、四十年代,由于災荒和戰亂,中原難民背井離鄉,謀求生路。他們當中相當多的一部分都在河南至陜西段的隴海鐵路沿線,聚居下來。我的姥爺就是在那個時代背景下來到西安的。那時候,他已經結婚并有了大舅和二舅,因為在河南老家一家人活得太苦,上過兩年私塾有點文化且是家里老大的他承載著家人的期望,踏上了謀生之路。
姥爺跟我說過,小時候我們住的地方,在他來西安的時候還是荒地,草都長得一人多高,他和幾個同鄉拔去了一片荒草,搭建了簡易的篷房,住了下來。后來,因為有點文化,姥爺被招工去了一個鐵路上的單位。等穩定了之后,姥爺便把父親、一個弟弟還有姥姥接了出來(他的媽媽那時已經去世了)。
姥姥是個踏實本分的農村婦女,作為長子媳婦,她照顧老人、撫養幼子、干農活都任勞任怨,在姥爺離家的幾年給弟弟、弟媳們作了好的表率。到了西安后,為貼補家用,沒有文化的姥姥去姥爺的單位干臨時工。我記得媽媽說過,那都是些體力活,拉著架子車送煤、送鋼材,干了好幾年。記憶中,每次媽媽說起眼神中都有種不忍,我也很難想象姥姥孱弱的身體怎么能承擔那么重的體力勞動。
我出生時,姥爺已經退休了,所以我的童年就是在姥爺家度過的。姥爺退休前是單位庫房的主任,退休后居委會就請他作會計。姥爺算盤打得很好,看著他的手指嫻熟的撥動算盤珠子,我都會忍不住湊上去搗亂,他會溫柔的制止我。后來我再大點上了學,姥爺就能開始教我打算盤,“小小九”、“九歸”、“金香爐”這些珠算的口訣和小游戲當時花了我很多時間去記憶,但我還是挺愿意學的,小孩子的虛榮心作祟,學會后就可以在小伙伴面前美上一把了。尤其是在小學的珠算課上,還會被老師夸獎。現在雖然計算器已經很大程度上取代了算盤,但它承載著的美好記憶卻永遠不會消失。
姥爺很受人尊重。小時候交通還很不方便,每個月我會和姥姥走很遠的路去姥爺的原單位領工資。每次到了單位見到姥姥的人都會關切的詢問“李主任最近身體都好吧?”給我們倒上開水,讓我們解解渴歇歇腳。逢年過節時,單位慰問的人也會把米面油和應節的慰問品送到家里。
姥爺和姥姥的關系很好,我從沒見過他倆吵架,兩個人彼此的關心和照顧多是言語之外的。小時候我們常在初一、十五的時候上廟會,姥爺會在廟會上讓姥姥給自己添件衣服什么的,姥姥會買上姥爺愛吃的豌豆糕。隨著年齡慢慢增長,兩個老人更加離不開彼此了。我記得有年過年,舅舅把姥爺、姥姥接到他家過年,剛去的那晚姥爺突然有點不舒服,舅舅趕忙把他送到了醫院。本想讓姥姥繼續在他家待著,姥姥卻說什么都要回自己家,說是離醫院近,去看姥爺也方便點。我們也不放心她自己住著,最后媽媽過去陪她一起住,第二天天剛一亮姥姥就要到醫院去看姥爺。
有生皆苦。在姥爺、姥姥生命的最后幾年,他們的身體都不是很好,姥爺因為年輕時出了很多力,腿疼得不太能走路,也患了老年癡呆,有時連媽媽也不認識了。姥姥心臟不好,有時也糊里糊涂的。媽媽和保姆一起照顧他們。那幾年我在上大學,回家的時候也盡量去照顧姥爺姥姥,因為我感恩于他們對我的撫養和照顧。因為老年癡呆加重,媽媽常會被姥爺錯怪,有時會暗暗地掉眼淚。我和爸爸會安慰她,第二天她還是早早起來就上姥爺家去了。這樣的日子過了五、六年,2006年3月,年近90歲的姥爺離開了我們。兩年后的初春姥姥也走了,也是年近90歲。
悲痛過后,我還是會常常想起他們,都是些美好的記憶。想到小時候下雨天打著姥爺給我做的小花傘,想到姥姥給我零花錢買1角錢3個的水果糖,想到暑假和姥爺姥姥一起看“射雕英雄傳”…….也會想到我端著大碗去給姥爺姥姥送好吃的,想到自己省下零花錢給姥爺姥姥買的生日禮物,想到受了很多委屈卻每天給生了褥瘡的姥姥擦身子、被姥爺錯怪后還堆起笑臉哄他吃飯的媽媽……
和他們相處的二十多年,漫長又短暫,有時睡夢中我還恍惚的看到他們的臉,自己也還是個小孩子的樣子,可還沒在他們面前撒個嬌就被起床的鬧鈴打斷了。現在,孩子和工作基本上占據了我全部的時間,少有能安靜下來思考的時刻。借著寫這篇文章,把和他們的感情整理下。
姥爺、姥姥,感恩你們對我的愛和照顧,讓我的幼年很幸福。對你們,我知道在當時的條件和能力下,我們已經盡力了,便不會過度自責和悔恨,我也相信你們希望孩子們不背負對父母的債、而是對父母的念。你們留給我的都是平凡小事,簡單平實,但這些小事影響著我的為人處世,謙和努力。我會好好地生活,愿天堂的你們也安好。
(王艷增 固廢公司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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